孝陵。
朱由检看着手里有些泛黄的白色牙球,听着韩赞周的秉奏。
等其说完后,朱由检将牙球重新放进木匣。
“你做的不错,看在阳明公的面上,朕也要给王家一个机会。”
“当然,这也看他们日后的表现,如果能够协助朝廷在南方推行摊丁入亩的话,朕不会动他们。”
“但若是执迷不悟,那也就不必有什么顾忌了,阳明公的恩泽,还挡不住新政的施行。”
对摊丁入亩,对新税制,朱由检的决心很大,莫说是已经作古的王阳明,就是活着的孔圣人都挡不住。
“距离朕定下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大部分人还是没动静吗?”
把王家的事放在一边,朱由检又对韩赞周问道。
韩赞周躬身道:“回皇爷,留都得勋贵们,除了魏国公之外,其余人都还没有什么动作。”
“文臣武将那边,响应者也是寥寥无几。”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臣告退。”
等韩赞周走后,朱由检对方正化问道:“李若琏和毕自严还没有抵达?”
“皇爷,南北两京距离遥远,想必还需要三两日。”
方正化想了想,回道。
回答完朱由检的问题,他又赶紧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皇爷,中都留守司那边有消息了。”
不等朱由检发问,方正化就接着说道:“据留守司佥书夏云其上书,留守司掌印杜承绪,已在日前上吊自尽。”
“临死前,留有遗书一封。”
说着,方正化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封没有封口的书信,递到了朱由检的手里。
朱由检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怒声道:“又是畏罪自尽,又是将所有罪责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好,好,真是好的很!”
“如果不是英国公领兵支援淮安,指望中都留守死的兵马的话,淮安可就真的陷落了!”
“查!”
“给朕查清楚,顺着吴家这条线,给朕查下去,不管是牵扯到什么人,是藩王也好,是公侯、内阁辅臣也罢,都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还有转运司那边,也不要疏忽了,朕感觉,这些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盘踞在淮安的那些盐商,各家的掌柜,都给朕盯紧了!”
朱由检是真的愤怒了。
竟然有人将手都伸进了中都留守司,能顾让支援淮安的朝廷兵马,在洪泽湖耽误了十几天的时间。
这不是在耍小动作了,而是在给他这个皇帝上眼药。
方正化也许久没见朱由检发这么大的脾气了,闻言赶紧躬身领命道:“臣遵旨。”
“烂透了!整个南方都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朱由检的怒吼声,传出了老远。
方正化赶紧劝道:“皇爷息怒,现在最紧要的是另选中都留守司掌印,清理中都留守司,及帐下各卫。”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脑海中开始考虑合适的人选。
半晌后,他才睁开眼睛,吩咐道:“传旨,调腾骧左卫指挥使周遇吉(中都留守司掌印不是太监),任中都留守司掌印,掌中都兵事。”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应道。
“另,传旨锦衣卫许显纯,命其立即南下,进驻中都,协助周遇吉,清理中都各卫。”
“是,皇爷。”
“杜承绪,抄家、灭族!”
“臣遵旨。”
最后这句话,朱由检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文官之间相互勾结,朱由检还没这么气愤,但一个掌控八个卫的掌印,竟然坐视倭寇进犯淮安,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
常州府,无锡县,一座秀丽的庄园内。
两人正坐在后院花厅饮茶议事。
主座上的钱龙锡,放下手里的茶盏,对坐在自己下首的袁崇焕道:“元素,南直隶这边也不安稳,你还是早做打算。”
“朝廷在辽东大获全胜,你当初和建奴的一些事儿,弄不好就会被人翻出来。”
袁崇焕的身体愈发的清瘦了,鬓角都有了一些白发,显然这两年,他的压力很大。
“钱师,学生现在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袁崇焕满脸苦色。
如果说在崇祯元年之前,他选择归隐田园,不再掺和朝廷和辽东之事的话,那他还能全身而退。
但现在,他已经陷得太深了,一个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钱龙锡自然明白对方的处境,深吸一口气道:“南京那边的局势很复杂,你还有时间,可以立刻布局出海。”
“陛下让南京那帮子人,把侵占的田亩还回去,但收效甚微。”
“且,在圣驾驾临南京后,先是郭柞永,后是杜承绪,皆是畏罪自杀,现在整个南直隶可以说是民不聊生。”
“想来,用不了多久,南京就会要出乱子。”
袁崇焕看了钱龙锡一眼,若有所思道:“杜承绪的事儿绝对没完,陛下一定会让厂卫或者是三法司会审。”
“就像之前的吴家通倭案。”
钱龙锡站起身,走到花厅的玻璃窗前,透过纯净的玻璃,看着外面的点点梅花。
“山雨欲来风满楼。”
钱龙锡感慨了一声。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袁崇焕道:“元素,杜承绪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袁崇焕面色一变,开口道:“钱师,杜承绪最早是在湖广三江口担任守备,学生和他可是向来没有联系。”
“那你以为,通倭案除了吴家,还会有谁?”
“吴家虽然出过一位兵部尚书,但想要和中都留守司、淮安转运司都扯上关系,那不可能。”
袁崇焕摇头道:“学生也不知。”
这个问题,钱龙锡也想了许久,但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整理了一番心绪,钱龙锡再次开口劝道:“元素,老夫觉得你还是得离开。”
“先去扶桑吧,老夫在那里还有几个朋友,你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袁崇焕有些纠结,一方面他是真的不想离开大明,另一方面,还有些不死心。
见其没有立即答应,钱龙锡干脆也不劝了。
见对方端起茶盏,袁崇焕适时的提出了告辞。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钱龙锡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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