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赵吉心中顿觉崩溃之余,也懵的找不到北了。
咋回事?
到底咋回事?
印刷假钞之事,这么快泄露,是谁把本公子出卖了?!
可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一向爱子如命的刘氏,竟找来一根粗壮藤条,疯狂暴抽:“逆子!”
“逆子!”
“咱们全家,都要被你这个坑九族的玩意害死了呐!”
“老娘抽死你!”
一旁的刘三吾气的大怒,也不顾老迈,搬来一个椅子便砸,还不忘骂道:“孽障!”
“老夫刚洗清南北榜案之污名,你这兔崽子又把老夫坑进去了?”
“坑老夫也就罢了,九族何辜?”
至于此时的赵勉,也是顺势骂骂咧咧地道:“就是就是!”
“老子身为户部尚书,掌管朝廷的钱袋子,一文钱也不敢贪,可现在倒好,一世英名,全被你这逆子毁了!”
“咱们赵家祖产颇丰,足够你挥霍三辈子,印刷假钞干个屁!”
说到这,他怒骂之余,忍不住意有所指地道:“天地造物不测,好的不学坏的学,怎么就跟你的缺德姥爷一个样,专坑老子?”
“老子忍痛掏五万两银子租的诗,叫人平白嫖了去,活活成了一个冤大头!”
“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坑丢老子的性命是吧?!”
“抽死你!”
闻言,刘三吾脸色顿时一黑,气恼地道:“孽婿住口!”
“什么叫嫖?”
“休要污蔑老夫的清白,明明是借你的诗!待老夫看腻了,也就还你了!”
“堂堂读书人,怎么还小肚鸡肠上了?”
可话音刚落,刘氏瞬间瞪大眼睛,惊叫道:“赵勉!你竟背着老娘赔出去五万两?!”
“你这厮竟仗着自己是户部尚书,做了家里的假账?”
“怪不得老娘咋算咋不对!”
“败家啊!”
“爹!”
“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诗你尽管拿走,可赵勉掏出去的五万两银子,您老定要还回来不可!”
没想到,刘三吾吓得立马紧了紧衣袍,摇头晃脑地振声说道:“什么什么五万两?”
“老夫一辈子清贫,要银子没有,要命的话,你这不孝女尽管拿去!”
“再说,老夫年纪这么大了,你们夫妇孝敬老夫,乃是本分之事啊!”
一时间,三人转瞬掰扯不清,府上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也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赵吉,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放声大叫:“爹!”
“娘!”
“姥爷!”
“莫要吵了,俺认死还不成?”
“听你们的吵,俺头大如斗,还不如死了算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刘三吾随之回过神来,忙摆手道:“好了好了,莫要纠缠五万两银子的事了!”
“诛九族的大罪,咱们全家一起去见阎王爷,还在乎银子干甚?”
“哎……”
“待老夫著下遗书,咱们收拾收拾,一同掉脑袋吧!”
闻言,赵勉顿时一愣,下意识地道:“岳丈,您老是不是想多了?”
“承蒙陛下开恩,死的唯有这逆子一人啊!”
说着,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刘三吾听完之后,惊喜之余,也不禁沉吟了几下,这才缓缓开口:“女婿啊,陛下之所以饶过咱们全家性命,非是念在老夫的颜面啊!”
“全是看在那位的份上呐!”
对于他的哑谜,赵勉感到一头雾水,问道:“那位?”
“敢问岳丈,此人是谁?”
刘三吾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道:“那你就莫要管了!”
“记住,往后好好把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给夏原吉,等他接任你的户部尚书大位,你定可功成身退!”
“赵家的门楣,也不至于三代而断了!”
说罢,心里止不住涌起一个念头。
皇长孙啊皇长孙!
老臣欠了您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放心!
老臣纵是穷尽心力,也要把洪武大典编纂成了!
正想着,赵勉已是恍然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岳丈之言,小婿记下了!”
“不过……”
“既然咱们全家死不了,诗的事,是不是再好好掰扯掰扯?”
见逃脱不得,刘三吾顿时恼羞成怒,抬手便给了他一个脑瓜崩,骂道:“诗什么诗?”
“老夫传授了你一个门楣存续之道,你孝敬老夫一首诗文,咱们翁婿扯平了!”
“你们夫妇再提五万两银子之事,莫说老夫跟你们急啊!”
话音刚落,蒋瓛带着一队锦衣卫迈步闯入府院,喝道:“陛下有旨,速速听宣!”
一下子,众人也顾不得纠缠,忙是跪倒在地上了。
蒋瓛打开圣旨,冷声说道:“奉陛下谕旨,赵勉夫妇教子无方,户部尚书赵勉罚俸三年,申饬刘氏!”
“赵吉印刷假钞而祸国殃民,罪当凌迟,今下旨赐死!”
啥?
凌迟?!
赵吉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放声大叫:“蒋指挥使,小人愿告发,告发啊!”
“小人手里有提举司郎中、江南士绅的罪证,还有京师的造假作坊,散钞门路,小人全都门清啊!”
“倘若小人如此的将功赎罪,可否换个死法啊?”
蒋瓛瞬间愣住了。
咦?
这家伙知道的东西,这么多呐?
锦衣卫省事了!
于是,他常年冷冰冰的脸上,掀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那就看你交代多少了!”
“来人!”
“押入昭狱问罪!”
“遵命!”
说罢,几个锦衣卫迈步上前,作势欲擒。
也就在这时,见儿子真要死了,刘氏瞬间泪如雨下,扑上前去,痛心地道:“儿啊,我的儿啊!”
“你这一死,痛煞为娘,简直要了娘的半条老命啊!”
“儿啊!”
说到这,她竟是话锋一转,苦口婆心地道:“你且记着,等下辈子投胎,爱去哪家去哪家,莫要投生赵家、刘家了呐!”
“赵家造的孽够多了,娘和你爹,实在是经不住你再坑一把啊!”
话音刚落,赵吉嘴角疯狂的抽搐。
娘!
儿子都要死了,咋还扎儿子的心呢?
转念一想,他立马翻身而起,摆出一副急着赶去投胎的样子,忙道:“蒋指挥使,快带小人走吧!”
“这个家,小人一刻也不想待了!”
“不用上刑,小人啥啥尽是知无不言,只求别叫小人再回家了!”
对于赵家的家风,蒋瓛心里也是敬佩不已,于是便道:“走吧!”
说罢,便押着赵吉,一路回了锦衣卫镇抚司。
等轻轻松松问完了供,他忙是火速入宫,把一切奏报给了陛下。
朱元璋听完之后,忍不住震惊地道:“这帮混账,竟在京中偷偷开设了这么多造假作坊?”
“去!”
“命锦衣卫,把这几处全都给咱端了!”
“程、何、魏这几家,诛族!”
“是,皇爷!”
“等等!”
蒋瓛停住脚步,回首抱拳问道:“皇爷,还有何吩咐?”
朱元璋摆了摆手,说道:“命人去雄英府上一趟,把允熥叫回来,叫他过过诛族之瘾!”
“哦对,还有咱的干重孙子夏原吉!”
“遵旨!”
说罢,忙是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朱允熥、夏原吉联袂迈步走入奉天殿。
一见到朱元璋,朱允熥端正行礼之后,便忍不住问道:“皇爷爷,不知叫孙儿入宫,所为何事?”
朱元璋抬眸望着这个嫡次孙,笑呵呵地道:“允熥啊,没事就去昭狱里杀死囚,也不是个办法啊!”
“再这么杀下去,锦衣卫昭狱的死囚都叫你杀完了!”
“竭泽而渔,可不好呐!”
“正好,有几个江南士绅小族印刷宝钞,皇爷爷已下旨诛族,你去过过瘾吧!”
没想到,朱允熥脸上错愕之余,下意识地道:“皇爷爷,容孙儿大不敬,锦衣卫把他们抓进昭狱,留给孙儿慢慢杀不就完了?”
“孙儿还想在大哥身边,多多耳濡目染坑人之道!”
闻言,朱元璋脸色顿时一黑,没好气地道:“咋,咱说话不好使了?”
“允熥啊!”
“可别忘了,改制宝钞,可是你大哥出的主意!”
“咱这也是为了雄英铺路呐!”
啊?
皇爷爷诛杀江南士族,是为了给大哥铺路?
敢挡大哥的路……
死!!!
朱允熥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便换了一副嘴脸,恨声道:“皇爷爷!”
“不就是诛杀江南士绅?”
“孙儿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朱元璋瞬间惊呆了!
卧槽!
允熥这个小兔崽子,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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