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朱元璋整个人都懵了。
打死也没想到,大孙子竟亲手把毛衣给织出来了啊!
这要是传了出去,往后的史书之上,咱的乖孙,岂不是成了织衣天子?
咱的老朱家,何至于出了这么一个奇葩玩意?
造孽啊!
心里正想着,此时的朱寿已是把毛衣递了上去,招呼道:“来来来,老头子,快把衣服脱了!”
“试试孙儿亲手织的这件毛衣如何!”
出于乖孙的一片孝心,朱元璋收敛思绪,笑呵呵地道:“好好好!”
“娃子有心了!”
说罢,连忙脱下了外袍,徒留身上穿着的一件里衣。
也许是骤然失去御寒,迎风一吹,他转瞬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看到这一幕,朱寿不敢怠慢,疾步迈步上前,亲自把手中的毛衣,顺着便宜爷爷的脖颈,套进了身上。
刚一穿身上,朱元璋顿时被憋的老脸一片涨红,下意识地道:“这……这过于紧了啊……”
朱寿笑了一下,说道:“正常正常,多穿几日,也就撑大了!”
“老头子,快,走两步看看!”
“行!”
朱元璋重重颔首之余,便穿着毛衣,于院中踱了几步。
可刚迈出几步,他顿觉浑身上下,蹭蹭冒出一大股子热气,直入肺腑一般的暖和,纵是只穿着里衣,也丝毫不觉半点冰冷。
与刚才的风寒一对比,可谓是高下立判!
尤其是随着时间流淌,越穿越暖之后,朱元璋抹了抹额上渗出来的大把热汗,满脸惊叹道:“寿儿啊,这也太御寒了吧?”
“爷爷才走两步罢了,竟如身在蒸笼一般,热出了一身的汗!”
“好东西啊,不愧是咱本事大过天的好乖孙,厉害!”
说罢,身上暖和,心里也是暖和极了。
大明以仁孝治天下!
孝,乃大义!
有此坑蒙拐骗、仁孝之至的圣孙,大明盛世可期呐!
闻言,朱寿却摇了摇头,笑嘻嘻地道:“老头子,这才哪到哪啊?”
“您老年纪大了,纵是应天府入冬偏暖,也易生冻疮!”
“倘若马和的船队,有幸找到黄金洲,带回了辣椒种子,孙儿培育一番给您老吃了,气血裨益之下,万不至于受了冻疮之苦啊!”
辣椒?
这又是啥东西?
朱元璋感到满头雾水,却来不及多想,而是连忙问道:“寿儿,莫管马和的船队了,你先跟爷爷说说,毛衣此物,靡费几何?”
“既是如此御寒之神物,想来作价不少吧?”
“不贵!”
朱寿也不卖关子,老老实实地道:“老头子,不瞒您老,这玩意就是羊毛造的,便宜着呢!”
“算上乱七八糟的,一件毛衣的本钱,也就三四十文钱吧!”
“孙儿要是大肆兜售的话,且卖六七十文吧!”
一下子,朱元璋听得目瞪口呆,心里震惊极了!
啥?
才三四十文的本钱?
这便宜到姥姥家了吧?
要知道,纵是宫里的袄子,也没毛衣御寒!
这么好的东西,卖个三五两银子都不稀奇,倘若以奇货可居兜售,哪怕十两二十两,也可叫家中富庶的士绅们,争相哄抢!
而现在,足以救活无数生民之物,其价低得让人发指!
乖孙贤明啊!
可很快,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朱寿,眼神之中充满了怀疑,缓缓问道:“寿儿,毛衣此物,你竟只卖六七十文?”
“你这咋还转性了?”
“莫不是脑疾犯了?”
“要不要爷爷把张邈叫回来,给你把把脉?”
老张?
把脉?!
朱寿顿时吓了一大跳,忙是摆手说道:“老头子,莫要以孙儿之性命开玩笑啊!”
“叫老张这事,使不得、使不得!”
“孙儿脑疾早已大好,还把什么脉啊?”
“之所以卖六十七文,乃是为您老的重孙子考虑呐!”
“您老想一想,倘若连老百姓兜里的银子都坑,实在有损咱们老朱家的阴德,以至于您的重孙子一生下来,便没了屁眼……”
“多尴尬啊?”
听他这么一说,朱元璋顿时放下心来,笑呵呵地道:“也对、也对,是爷爷关心则乱了!”
“寿儿!”
“爷爷问你,这毛衣,日可产出多少啊?”
朱寿思索了几下,沉吟说道:“如今全靠人工纺织,一月也才一百多件,不过孙儿要是造出珍妮纺织机的话,足以造出上千件!”
“不过……”
“这玩意一旦造出来,也就意味着有巨利可图!”
“孙儿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造?”
闻言,朱元璋顿时皱了皱眉,问道:“寿儿,这是为何?”
朱寿长叹一口气,说道:“老头子,你也感受到了毛衣御寒的厉害,这要是装备我大明王师,也不怕隆冬打仗了!”
“至于百姓穿了,也可活人无数!”
“可朝廷一旦晓得了纺织机这等好东西,天知道会不会有人惦记上,以征收之名,强取豪夺?”
“朝廷抢了去不要紧,可要是叫江南一带的商贾们掌握了纺织机,定大肆拔了粮食庄稼,改稻为棉,且拔高毛衣的兜售之价!”
“粮食减产、偏偏毛衣又奇贵之下,岂不是无数人饿死、冻死?!”
话音刚落,朱元璋登时面色一沉!
放眼历朝历代,饿死人,冻死人,皆是不可避免之事,几乎算是非常正常的损耗了。
任何一个县郡,不冻死、饿死几十上百个百姓,本地的父母官,都可以称得上是爱民如子的好官、贤官!
而历朝历代的大半商贾,逐利不忠国!
一个朝代亡了,他们无心救国,甚至为了自身之利,疯狂资敌,最终仗着滔天之富,转投新朝的门下,与官僚士绅勾结,继续误国误民!
至于主子是华夏还是蛮夷,他们永远不去在乎,只在乎换着花样去盘剥百姓!
正应了那句老话,流水的王朝,铁打的士绅、商贾!
这,就是洪武皇帝朱元璋,极其痛恨商贾的根本之因!
大肆改稻为棉……
败政也!
转念一想,他面色变幻了几下,断然说道:“寿儿,你说的什么珍妮纺织机,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造!”
“等造出来之后,爷爷去请圣旨,命锦衣卫重重看护!”
“谁敢泄露于商贾,可诛九族!”
说到这,望着院中叶子已是泛黄的老树,长长一叹:“爷爷懂你的担忧,可没办法,天寒地冻,万物皆休,百姓万苦!”
“爷爷也是泥腿子出身,现在发达了,实在不忍见百姓受苦!”
“百姓日子过得好了,咱们家一门五国公之大位,也捞的心安理得呐!”
“娃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啊?
一门五国公?
朱寿一下来了精神,忙不迭的点头道:“对对对!”
“老头子你都这么说了,孙儿回头就把纺织机造出来,赶紧织出来一批毛衣,造福百姓!”
“有了毛衣,别说应天府,纵是辽东百姓,配着原本的纸衣,也定是不再畏冷!”
“咦?”
“入冬天冷,搞不好无数牛羊受冻而死啊!”
“老方!”
“少爷,老奴在呢!”
“入冬之后,多打听打听,谁家牛牛受冻死了,高价收购!”
“屋里烧着炉子,炉上煮火锅,配以牛羊,真乃一桩美事啊!”
“老奴遵命!”
见主仆二人俱是激动不已,朱元璋脸色瞬间黑了。
兔崽子!
一天天不干人事,净琢磨吃肉?
等等!
辽东?
他眼眸闪烁了几下,立马起了白嫖之心,笑眯眯地道:“寿儿!”
“你刚才说了辽东?”
“正好,爷爷考考你啊,朝廷该如何经略辽东?”
话音刚落,迎面见着便宜爷爷不怀好意的眼神,朱寿心里登时一个大咯噔!
糟糕!
本少爷肚子里的好东西,莫不是全被便宜爷爷给惦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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