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涛一个人去,回来时却是五个人。
“大姑娘,七宿司在襄阳的人除了去送信的外剩下的全在这了,听从大姑娘调遣。”
几人之前就已经得了于涛的交待,这会便齐齐见礼,“属下见过大姑娘。”
花芷想说她无权调用七宿司的人,更不敢让他们以属下自称,可想到眼下的情况心里又实在没底,也就硬着头皮对几人点了下头,然后看向芍药。
芍药笑,“花花你客气什么,这都是关起门来的事,谁还敢置喙不成,你们几个,报上名来。”
从左至右,五人依次上前,“薄凡,柳云,谢旭,郑巧,谢如。”
七宿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序号,在外行动时一般会用那个,其他时候他们会用自己的本名。
芍药点点头,“正好问问你们,如今襄阳这一任县令如何?”
薄凡拱手回话,“襄阳县令陈鸿亦上任两年,无功绩,也无大劣绩。”
“看样子走的是中庸之道。”芍药笑得嘲讽,可讽刺完又觉得挺没意思,满朝文武不就是这样的官占了多数吗?既不会挡了谁的利益又能安安稳稳的往上爬,至于做不做事,呵,那不重要,有时候她都觉得满朝文武加起来办的事还没一个七宿司办的多。
挥了挥手示意几人下去,芍药凑到花花身边和她一起看地图,“看出什么来没有?”
花芷也不看她,手却安抚的往她头上摸了摸,“没那么快,要是无聊了去帮我做件事。”
“什么?”
“做一个大的沙盘,越大越好。”
芍药眼神一亮,“对啊,反正走不了,正好玩一玩那个。”
“不是用来玩的。”花芷手指在舆图上划拉,“从舆图上便可看出荆州这一带水运发达,我记得在哪本杂书上看到过,说这一带的人出行首先考虑的就是坐船,由此可见一般,我想用沙盘来做计量推演一番。”
沙盘还可以这么用?芍药眼睛都睁大了,“我马上带人去做,今天就让你看到。”
花芷看她踩风火轮一般飞快跑了也不拦着,她心里确实着急,她现在就盼着下雨的范围不要太大,不然真是要糟糕。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花芷把县志推到六皇子面前,“靠水的地方不可能没遭过灾,找找记录。”
“是。”
重又看向舆图,可心乱得很,她索性放下了走到窗边看着外边的倾盆大雨,明明已近午时,当是一天中最亮的时候,这会天却黑沉着恍如近黑时分。
这一行里,不算今天新来的几人和她救下的吴小双,抱夏和徐英是花家的人,对她百分百信任,就算让他们这会去跳惟水河怕是都不会问原因直接往里蹦,芍药什么都听她的,要不是为了保护她也不会跟着她前来,于涛和汪成同样是受命护送她,小六是皇子,晏惜信她,把人放到她眼皮子底下,还让她带着跑这么远,这几天一直在持续发烧的姜焕然更是因她才会跟来此……
仔细算来,这些人的生死竟全系于她身。
无论如何,她带出来的人总是要安安全全带回去的,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她必须带着人先撤,绕路也行换路线也好,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大概没法做一个以身作则的好老师了。
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就更加蠢蠢欲动,恨不得现在就走。
回头看了眼低垂着眉眼认真得不得了的小孩,花芷心头发软,她是真的蛮喜欢这个孩子的,有时候都忘了他的皇子身份。
不管他以后是皇帝也好七宿司首领也好,至少眼前的他还是软乎乎的,别的忙她帮不上,只能在这个阶段为他的人生尽量添上些色彩,让他以后回想起来时不至于一片寡淡。
“花姐姐,这里有记录。”六皇子抬头对上花芷温软的视线有些怔忡。
花芷边往他身边走边问,“上边怎么说?”
六皇子敛了心神低头看去,措词道:“和花姐姐你想的一样,襄阳依水而居,每年都会有洪水灾害,有时候小灾,有时候大灾,去年的情况算是最好的,不过是损失了些牲畜,没有人员伤亡,前年也尚好,近二十年内最厉害的一次是在十四年前,受灾范围广,死了六百余人,那次灾后爆发了瘟疫,死了有近千人。”
“还有什么吗?”
六皇子往回翻了数页,“有一点,靠河近的人家后来建房时是用石头垒建,这样的房子虽然不够美观却实在,垮塌的情况少了许多。”
倒是个好法子,只要安全,美不美观对百姓来说并不那么重要,扛得住洪水就行,等水退了收拾收拾还能继续住,就算损失了些东西好歹遮风挡雨的地方还在,家在心才不会那么慌。
“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是。”六皇子低头继续翻阅,却好一会都没有翻页,花芷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果然,没一会就见小孩绷不住了抬头问,“花姐姐,为什么明知道在河边居住有危险那些人还要住到那里去呢?就拿襄阳来说,难道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供他们休养生息了吗?”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花芷想了想,一字一句细细斟酌,“这大概就好像你住在皇宫,因为你祖上便住在那里,而花家居住花林巷,也是祖上在那里落户安家,这就是根。”
花芷轻轻叹了口气,“从另一方面来说河边有肥田,有生存必须的水源,能灌溉农田,能捕鱼改善生活甚至卖几个钱补贴家用,那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不到真的活不下去的程度,谁愿意背井离乡做那无根浮萍呢?”
“我明白了。”六皇子也看向舆图,眼神落在贯穿南北的惟河之上,民间不缺智者,又岂会看不到这些,可对于百姓来说,让他们离开家园大概就和要他们的命没有区别。
更何况好的地方又岂能轮到他们,不过是苦熬着罢了,既然在哪里都是熬,又何必改变。
六皇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若他不曾出来,又哪能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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