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赐婚,成婚仪式更加繁琐,等传统的纳采,问名等六礼过完,京中天气已经到了最是炎热之时。
秦洛杉日日穿着宽松半袖装,小心翼翼地喘气,日日躲在屋内纳凉,只有在日头将落之时,处处弥漫着点喜人的凉意之时,树叶沙沙地响时,才敢出屋溜达溜达。
秦府很大,甚至远超一般宰相,直逼杜府。
若非要秦洛杉来说,那她只剩下一句话——我祖上也是阔过的。
只是现在秦忠如此,而秦川又落榜,秦家真可谓青黄不接,即将断代,秦府也不知能不能富过三代。
秦洛杉坐在池边石凳上,瞧着眼前鱼儿在透明似穹顶的水中游着,树木静默,远远传来下人争吵和刘达的训斥声,她幽幽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自己原本想着是要接受秦家。
没想到秦家倒是扶起来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既是如此,她心里也如明镜一般——嫁给杜恭孝,是她最好的选择。
无论是从情还是从利来说,嫁给杜恭孝,他最多也只会像养这鱼儿一般,把自己扔在一处,日日看着,生怕自己不自量力地跳出去死翘翘了。
若是嫁给旁人,自己还真说不得,他们会如同温水煮青蛙,活活将自己耗死。
白发宫女,深闺怨妇,不是说说的。
“小姐,你在想什么?”
徐韧穿着夏装,在池塘另一侧颇为严肃地盯着她。
自从听说她要和杜恭孝成亲,徐韧就每天绷着小脸,独来独往,经常深夜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上床就睡,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
秦洛杉微微一笑,招呼徐韧过来。
徐韧立刻跑了过来。
“徐韧,我问你,”秦洛杉突然惊讶叫了一声,“你怎么长得这么快,我和你说话几乎不怎么用弯腰了。”
“哼。”
徐韧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又忍不住掂了掂脚,“我师傅说,我能长成七尺男儿呢。”
没理会她的乱用词,秦洛杉立马紧张起来追问:“师父?我没给你安排师父啊。”
徐韧:“不过乱葬岗的一个老乞丐罢了,我偶然遇到的,他给我展示了一下以叶为刀,厉害死了,感觉那武功比那个姓白的还高。”
她又小声嘟囔:“看来那话本子诚不欺我,乱葬岗悬崖下面的最容易有高人了。”
“小姐,你没发现我身手也好了很多吗?我感觉我很快就要打得过姓白的了。”
徐韧抬头,静静道。
她穿着一身无袖白粉褂子,头发长长了就乱糟糟别在脑后,她眉眼倒是多了几分英气,胸脯平坦瘦削,女人的特征依旧不很明显。
秦洛杉怅然摸了摸徐韧脑袋:“唉,你还像个小孩跟在我屁股后面的样子我还历历在目,怎么一下就窜这么大。”
“长大了,不好玩了。”
秦洛杉唏嘘。
“小姐!”徐韧被她说的恼羞成怒,气鼓鼓,“我就是长成泰山那么大,我也是你的徐韧。”
“小姐,你出嫁了不要抛下我,你去哪我去哪,我还要保护你呢。”
徐韧脸蹭着她的腰身呢喃,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
这些日子,她吃不下睡不香,就怕秦洛杉出嫁不带她去了杜府受欺负,秦洛杉倒是没怎么样,徐韧晚上做梦却吓醒好几次。
“我自然带着你,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秦洛杉捏了下徐韧光滑的脸蛋,“好了,夜里风凉露重,我听见开饭了,快吃饭去。”
秦洛杉说完这话,眼微微睨了下自己屋子,里面的黑影身形一滞,却不知自己的影子已经映在了瓷器瓶上。
好大的胆子。
秦洛杉轻哼一声,手却依旧慈祥的摸着徐韧后脖颈。
自从把徐韧捡回来,不知不觉快两年了,自己就像养了个孩子,费心费力。
可秦洛杉却对她很满意,满意忘掉她的缺点,满眼只有她的优点。
“小姐,你不去吃饭吗?”徐韧仰头,有些恋恋不舍。
她对秦洛杉亦然是有些恋母情节。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我要休息,记得莫叫旁人打扰我。”
秦洛杉吩咐袅娜走来的雅华,又把粘人精徐韧推到雅华怀里。
奈何雅华不像徐韧,是个鬼灵精,眼略略往秦洛杉方向一转,眼波流转,像是有话要说。
秦洛杉给了她一个眼神,表示自己知道屋中动静。
雅华略略一笑,只当做是他们未婚夫妻的小情趣,便像带孩子那般给徐韧哄走了。
秦洛杉瞧着那屋子藏在暗处一动不动的黑影,心中感到好笑。
她刻意走池塘边上,吃茶赏鱼,拖到了太阳都快落山这时,直到看到那屋中射出一道急躁又无形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肩头时。
秦洛杉无声地痛快大笑,惊得水中游鱼纷纷探头瞧她。
“笑什么?”秦忠声音在背后响起,秦洛杉不慌不忙起身行礼。
秦忠总是板着脸,一丝不苟,尽管并没有生谁的气,他照例指责道:“整天神神叨叨的,和我进来。”
秦洛杉如同鹌鹑赔笑脸,看秦忠就要推开自己房间的房门。
她也不拦着。
秦忠倒是没有进去,只是将屋门打开,叫穿堂风透过来。
二人坐在外面桌前,高大树木的花落了一桌子,还有些坠在秦洛杉袖子上。
秦洛杉也不急,任秦忠东一句西一句和自己扯着家长里短。
什么秦颖去了江家,那江睿日日流连烟花酒肆她也不管啦。
什么秦颖和公公婆婆吵起来,把全家都闹得不得安宁啦。
“我二姐厉害,我早就知道。”
秦洛杉吃了口糯米糍粑,被黄豆粉呛得连连咳嗽。
“呵呵,不孝顺公婆是厉害?连个男人都管不好,丢人都丢了一京城了!”
秦忠气得拍桌子。
“祖父莫要生气,当心身体。”秦洛杉劝道。
“不过我大哥还在叔祖父那没有回来?”秦洛杉想起。
秦忠:“他可有福了,你叔祖父给他找了老师,执意要把他留在身边悉心教导,怕是有一阵回不来了。”
“还说那个江睿,简直是不像话!”
秦忠话又饶了回去,听得秦洛杉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被什么圆滚的东西碰了一下,细看竟然是个鎏金小香炉,在地上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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