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也立刻惊醒,一娃一狗迷迷糊糊的趴在狗窝的边缘,几乎同步伸长了脖子,往屋檐外看了看。
天空还是偏深的灰蓝色,太阳都没升起来,家里的那只公鸡甚至还没开始报晓。
小家伙困惑地眨眨眼,这才记起,昨天奶奶好像说,今天一早要带弟弟去医院复诊。
弟弟发烧打喷嚏已经半个月了,奶奶怕弟弟的感冒演化成肺痨,又是吃药又是看医生,紧张得很。
小满往堂屋里望了一眼,弟弟就在里面的小床上躺着,被厚厚的小被子包裹着,睡得香甜。
小满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脏又破的单薄衣服。
再抬头,乌溜溜的小眼睛里,多了几分羡慕。
奶奶对弟弟可真好。
他上次发烧烧了三四天,头痛,身上烫,一点力气也没有。
奶奶也只给了他一盆凉水和一条破毛巾擦身体。
见他一直没见好转,奶奶还嫌弃的说他“晦气”,想赶他出去。
最后还是隔壁奶奶偷偷给他塞了两颗感冒药,加上大黄一直用体温烘着他,他才渐渐好了起来。
正想着,就有阵冷风吹来。
早晚的气温还是有些低。
小满冷不丁一个哆嗦,打了个喷嚏。
小满立刻一个激灵,赶忙冲大黄直摆手。
发烧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他可不想大黄也那么难受。
大黄狗头往左歪了歪,又往右歪了歪,黑豆似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似乎在努力理解小满的意思。
小满比划了半天,大黄都盯着他,岿然不动,急的小满皱眉鼓起了小脸。
表达不清楚,小满干脆直接抱起一把堆狗窝的杂草,往大黄身上盖。
——奶奶怕弟弟着凉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他抱着杂草,还没挪两步,就脚下一绊,连娃带草摔了个大马趴。
大黄这次看懂了,上前两步,伸嘴把小满叼了起来,拖回了狗窝。
小满挣扎着正要爬起来,就听“咚”的一声。
这是锅铲被扔回大铁锅的声音。
这表示奶奶已经做完了饭,马上就要从厨房里出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串脚步声自厨房传来,由远及近。
小满几乎本能地浑身一僵,立刻乖乖端坐好,怯生生,又眼巴巴的偷看钱月红和她手里的碗碟。
他已经不期望奶奶能把刚炒的饭菜分一些给他了,只希望奶奶今天心情能好一点,让他吃掉昨天剩的饭菜。
但显然,钱月红今天心情不怎么好。
一想起等会给乖孙复诊又要花掉不少钱,钱月红心里就说不出的烦躁。
她的乖乖孙子自然是没错的,错的只能是小满这个便宜孙子。
她白了小满一眼,仿佛怕他玷污了手里这些饭菜似的,将端着碗碟的手抬高了些,刻薄的冷哼一声。
“看什么看?这是给我亲孙子准备的,没有你的份。”
“小兔崽子,整天装乖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费我家粮食。”
“有这些买粮食的钱,我乖孙不知道要多吃多少好东西!”
小满缩了缩脖子,无助的垂下头。
明明他已经吃得很少了,而且大部分都是奶奶和弟弟吃不完的,奶奶为什么要这么骂他……
钱月红见他这可怜模样,更痛快了。
她转身走进厨房,当着小满的面,将昨晚的剩饭拿出来又热了热,和刚做好的饭一起吃了个干净。
一滴油也没给他留。
吃完,她立刻抱着自家亲孙子出了门。
大门一关,整个小院里又只剩下了他和大黄一人一狗。
大黄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碗,知道今早又没有投喂了。
它习以为常的甩了甩尾巴,两只前爪扒在地面上伸了个懒腰,跳出狗窝,就要往外走。
小满知道,它这是要溜出去觅食了。
他按了按饿的隐隐抽痛的胃部,站在门口听了听,确认钱月红已经走远,连忙跟上大黄。
院子的西南角墙根处有个狗洞,藏在柴火堆后面,大黄时常从那里出入。
狗洞看着不大,但所幸小满身形瘦小,没费什么力气便爬了出去。
大黄察觉到他跟着,还好心的等了他片刻,瞬间改变了独自一狗觅食的原计划,昂着狗头盯着他摇尾巴。
似乎在问:我们去哪里找好吃的啊?
平时钱月红几乎天天在家,除了被指挥着帮忙跑腿做活,小满很少有机会出来。
他有些迷茫地眨眨眼,仔细想了想。
之前那个爱欺负他的孩子头曾经说过,村后面的那个山上,有很多好吃的,他爸爸就曾经去过。
当时那孩子头见他经过,还特意跑过来堵住他,从口袋里掏出好吃的和他炫耀。
“你看,这是我爸从山上带回来的红果和梅子,比市集上卖的不知道甜多少倍!”
“而且我爸还从山上摘回来好多菌子,熬成汤,炒成菜都超级鲜美!”
“我爸爸知道我爱吃,特意采了一大筐回来,晒成了干,足够我们家吃好几个月呢!”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连尝都没尝过吧?”
小满虽然对他说的那些东西,和自己见过的食物有些对不上号。
但“甜”和“好吃”他还是听得懂的。
小家伙眼里光芒一闪,顿时燃起希望。
那脏兮兮的小手指,坚定的指向后山方向。
大黄仿佛也感觉到了小满的期待,兴奋的“汪”了一声。
一人一狗拔足就跑。
转眼跑到了山脚下,周边已经没什么人,大黄回头看了小满一眼,像是确认他安全,便不再守着他,而是冲在前面开路。
小满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开始往上爬,突然觉得脚下一空。
有人架着他的腋下,突然将他从地面上抱了起来。
小满有些惊慌的扭过头,正对上一张中年女性面孔。
女人名叫郝丽,顶着一张与劳动妇女一般无二的黑黄面容,额前的头发长长的散落在两边,盖住了大半面容。
这长相原本还算普通,但风一吹,将盖住她左边面容的长发往上一掀,却露出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
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蜈蚣。
小满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挣扎着去推她的手。
郝丽那双阴沉的眼珠将小满上下打量一遍,耐着性子弯了弯唇角,努力装出一副和蔼模样。
“小家伙,你一个人上山来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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