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头骨以脸朝井底的姿势被埋,姜甯小心翼翼使着刀将尸体的轮廓一点一点抠出来。
用绳子吊着没有合适的发力点,姜甯两腿分叉踩在井壁上,一只手拽着绳子一只手挖掘,忙活了快半个时辰才把尸体的整个轮廓抠出来。
眼前的尸体整个以屈腿双手抱膝的坐姿水平嵌在井壁里,脸朝下靠在膝盖骨上,尸骨上挂着腐化了大半的衣物,有不少树根歪歪扭扭穿过尸骨扎根在泥土里。
这具尸体就埋在了井边的树底下。
“大人,先拉我上去吧。”
上头的沈君尧就这样双手握绳提着姜甯站了大半个时辰,竟然丝毫没有疲惫之态,三两下就把姜甯拉了起来。
时均早已离开去找人来帮忙起尸了,姜甯挥了挥发酸的右手总算明白了冒泡的原因。
“尸体没有棺木装着,埋在地里时间久了慢慢腐烂了。凑巧又是在井壁边,每次涨潮的时候水没过埋尸的泥土,水汽渐渐渗进埋尸的泥土中。尸体腐烂会产生各式各样的气体,气体排出泥土变得松动,气体就从石块的缝隙里冒了出来,在水里产生了气泡。”
沈君尧安静听着,等姜甯全部说完才点头,“冒泡的情况是夜里亥时左右开始的,那时候夜里的涨潮正开始。而对应的白日涨潮时间则是在辰时中,那个时间渔民们全出去打鱼了,妇人在家中忙活没人会经过卢家这院子,所以白天其实也有冒泡声,不过是没人发现罢了。”
姜甯一边应是一边将目光落在他被绳子勒得泛红的手掌上,一句“大人辛苦了”卡在嘴里没敢说出来。
时均的动作很迅速,领着四五个御宁卫很快就赶了回来。
两个站在院子外拦住看热闹的渔民,另外两个提着铲子锄头开始挖树起尸。
人多力量大,三两下功夫尸体就被挖了起来移到屋内的草席上。
姜甯打开时均带来的验尸工具箱,掏出皮手套带上,开始查验尸体。
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了,恶臭阵阵,大部分部位已经裸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颅骨上只剩下薄薄一层头皮沾着头发,姜甯伸手轻轻一撕,就剥了下来,露出了后面一个大大的伤口。
尸体上的腐肉黏连起来影响尸检,姜甯便让时均找人煮了一大锅热水,对腐肉进行处理。
“姜甯,这是要做什么?”,时均瞥了一眼锅里,强忍着恶心不敢多看。
“高温煮可以剥除腐肉,更清晰观察骨头上的伤痕。这尸体腐化得太厉害了,干瘪的腐肉没有查验的价值还会影响判断骨头的伤痕,直接祛除然后观察骨头更直观一些。”
言语解释间姜甯的手也没停,很快那一锅尸骨就煮得肉骨分离,她又一根一根把骨头捞出又重新排列整齐到草席之上。
煮过的头骨没了毛发腐肉,后脑上那一个大孔就更为显眼了。
“从骨盆形状可以判定死者为女子,下颌骨牙齿磨损程度来看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右胸部肋骨有三处骨折,右手上臂有两处骨折,左手上臂、右腿小腿以及左边锁骨各有一处骨折,皆有不同程度的愈合痕迹,至少是生前两个月前的损伤了。双手指骨上皆有划痕,拇指的划痕在靠近虎口处,其余四指的划痕都在内侧第二节指节上。”
姜甯说着自己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把小刀握在手中展示给在场几人看,“应该是防卫时双手握住了凶器造成的伤痕。五指指骨皆有划痕,证明凶器至少有双刃,凶手的力气大而且死者反应速度快,否则并不容易在指骨上造成这样的痕迹。”
沈君尧指了指尸骨的左脚,询问姜甯是否还有骨头漏在了熬煮的大锅中,姜甯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摇了摇头。
“我将尸体放进去煮之前已经发现了,死者的左脚缺了拇指。从缺口痕迹来看是被利器一刀砍断的,切面平整利落,也是死亡之前造成的了。”
她没有刻意降低声音,卢家的院子又小,站在院子外看热闹的渔民们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就有人惊呼起来。
“卢洪发那次输钱之后喝了酒才回家,姚娘没来得及给他热饭,他疯起来拿了外头的菜刀就要砍姚娘,姚娘哭喊着没躲开被砍掉了左脚的拇指。也就是那会儿动了胎气,肚子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也没了,要不是我听见喊得厉害过来救人,怕是姚娘当夜就被砍死了。”
说话的是个黑壮的大娘,言语间面露怜惜,沈君尧当即让门外的御宁卫把她领了过来。
尸体的衣物也已经开始腐化,勉强还能看出个颜色款式。
沈君尧让那大娘过去看一眼,那大娘很快就认出确实是姚娘的衣物。
“这儿海风大,衣裳没挂好就容易被风吹走。我们这些粗人的衣衫又是差不多的样式,为了不弄混,家家户户的女人都喜欢在自家的衣衫下摆绣个名,这儿有个姚字,是姚娘的。”
沈君尧眼光落在那堆破破烂烂的衣物上,眉毛轻轻拧起,似乎有疑问。
时均看着沈君尧和姜甯,一个对着尸体左右翻看,一个对着破布拧眉思考,他和大娘站一块大眼瞪小眼好像有些多余。
太阳越发毒辣起来,院子外的渔民们也有些耐不住了,嘀嘀咕咕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最后在姜甯起身的时候集体安静了下来。
“前额眉骨中间一个伤口,后脑勺顶部一个伤口。前额的伤口较小呈三角形,后脑勺的伤口较大是个类似梯形的伤口判断后脑勺应是致命伤。结合指骨上的伤痕,一共有三种不同的凶器痕迹,暂时无法判定来自于同一个凶器或是三个不同的凶器。”
沈君尧将目光移过来,审查一番没有表达异议,紧接着又道出了他的发现。
“尸体上没有鞋子,也没有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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