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甯从书上也曾看见过一种名为“贴加官”的刑罚,与郑东宇的死法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贴加官,就是将桑皮纸盖在犯人脸上,行刑者将水薄薄一层喷在纸上,纸张因为吸水会缓缓贴紧犯人的脸面,导致犯人呼吸困难。
行刑者一边逼供一边往上面加纸,每加一张纸就喷湿一次,如此反复下来,最多不过五张纸犯人就会被活生生憋死。
因为多层纸张湿水交叠在一起贴合面部像舞台上跳加官的面具,故而这种刑罚便称为贴加官。
郑东宇如果是被这样闷死的,纸张上应该会留下痕迹,因为人活着的时候还会呼吸,嘴巴和鼻孔处会用力朝外吸气导致口鼻处的纸张会凹进鼻孔和口腔。
反之,如果是人死后再贴上湿纸张,没有呼吸,那纸张便不会出现凹陷变化。
姜甯提醒沈君尧去翻看府衙的验尸记录,但遗憾的是府衙的仵作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个细节,只记录了疑似窒息死亡的结论。
而湿过水的书页虽然府衙的仵作已经尽量保存下来了,但许多都在揭下来的途中产生了破损。
它们被晒干按顺序叠成了一本,经过山长宋常辉的判断,那是郑东宇自己的一本文章册子,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要是能从外部确定死因姜甯是不想剖尸去检查肺部情况的,她想了想,又去食堂找老赵讨要了醋和酒。
依然是将醋和酒与布巾混煮片刻,她将布块捞起来,稍微放凉后一条一条搭在了尸体上捂住,等布条彻底变凉后再全数揭下来。
“有淤痕!”,时均眼尖,布条揭开之后他立刻发现了尸身上的痕迹。
在郑东宇的脸颊和两边腰侧都出现了极淡的紫色淤青。
姜甯检查了淤痕的大小和长度,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画面,得出了结论。
“郑东宇是被人压坐在身上用稍软一些的物件闷死的,腰侧的淤青是凶手骑坐在他身上双腿夹紧不让他移动产生的痕迹,至于脸上的则是两手按压留下的。因为捂住口鼻的东西比较柔软不好施力,所以凶手按住凶器在他脸上用力,留下了这淤痕。”
有些淤青因为施力时有软物间隔,力气作用在深层并不容易浮现在体表上,但是因为醋和酒的熏蒸得以展现出来。
凶手跪坐着用腿夹住死者腰侧,大腿上的肉起到了缓冲的作用,所以淤青并没有显示出来。
而脸上的伤痕也同样,凶器应该是软枕或者包袱一类的东西。
时均照着姜甯的说法用手比划了一下豁然开朗。
有人趁着郑东宇睡着的时候直接将他捂死在了床上,随后伪造了一个被书本纸张闷死的现场。
检查完郑东宇的尸体,周骥的尸体却还没有送到。
时均将卷宗带回自己的办公场所查看,姜甯则开始写郑东宇的验尸记录,两人约定下午再去章鸿书院走访一趟。
沈君尧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开始处理公文,墨迟查到了一些关于董惜惜的消息,候在旁边等着向他汇报。
他离京多日事务繁忙,姜甯也不去打扰他,各忙各的事情。
未时中,时均在门口整理马车缰绳,姜甯提起裙摆踏上马车,两人正准备往章鸿书院出发。
不远处有人抬着棺木脚步匆匆朝着镇府司过来,抬棺的四人一身家丁打扮,前头领路的正是刑部的汪志斌。
“时百户请留步,周骥的尸体送过来了。”
姜甯上半身都探进车厢了,听见这话急忙收了脚步退下车,眼神落在了那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上。
“时百户,你先去章鸿书院吧,周骥的尸体交给我便是。”
时均点头将马车交给了在门口轮值的御宁卫,自己回去换马,姜甯则是让汪志斌几人把周骥的尸体送到了验尸房。
验尸房本就逼仄,那棺木停放入内连转身的位置都不够,姜甯只能让周家的家仆将棺木停在院中,直接开棺把尸体移到验尸桌上。
四个家丁不敢怠慢,开了棺就把尸体抬出来,姜甯眼神扫过尸体的瞬间就有些火大。
尸体居然换上了整齐的寿衣,从头发和脸上的妆容来看,周家的人已经将尸体清理过一番了。
“周家是否太过无知了,居然清理了尸体,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损失证据的吗?”
对上语气很重的姜甯,汪志斌只觉得夹在中间做个传话跑腿的十分为难,毕竟周家那边他也不好得罪,御宁卫这头他更是得罪不起。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语气带了些讨好,“姜仵作,实不相瞒,这周骥是御史大夫卓逊大人的侄子,虽然只是侄子,但卓大人自己膝下无子,对这个侄子疼到了骨子里。当时书院通知了周家,周家在府衙和刑部来之前就将尸体带走了。后来府衙上门讨要也是次日才拿到的尸体,尸体当时就已经被整理过仪容了……”
言下之意,这周家和卓大人可不是好商量的,能把尸体送过来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姜甯可不能不识抬举。
想着沈君尧刚回来忙得脚不沾地,可不能给他惹事,姜甯只能叹气让他们把尸体搬上桌子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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