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久不见阳光,显得阴森晦暗,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仿佛会被磨掉了精神气。
静王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鼻子,地上铺的石板阴冷潮湿,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中长着黑色的苔藓,让人难以下脚。
“王爷,您小心脚下!”刑部郎中上前,拱手行礼,不等静王应声,转身招手,示意牢头打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商大人呢!”怎么就一个郎中来见他!静王冷了脸,眉宇见带着些许不满。
刑部郎中四十多岁,面长,下巴带着一撮山羊胡须,看着就有些古板无趣,大概因为在刑部,常年接触各种案件,他脸上更是透着一股冷漠不近人情。
“王爷,要先见谁?”
先?静王目光一闪,“侯爷怎么样了?”
“尚可,臣等并未用刑!”左郎中一板一眼的答到。
没有上刑,静王松了口气,站在远处,远远看了一眼广平候,把太后准备的东西送进去,转身道,“本王想见世子!”
左郎中闷不做声的点头,引着他往另一处走。
“为何要隔开?”望着黑漆漆的前方,静王眼皮子一跳。
“规矩如此!”左郎中一板一眼答道,“凡是重要人犯,都会隔开!”
也就是广平候跟几个儿子都是分别被关在一处,而女眷那边就没有这么麻烦,直接关在一个大牢房中。
看在太后的份上,广平候几人的待遇还不错,世子被关在一间石屋里,狭小的窗户照进一抹阳光,落在地上,犹如什么稀世珍宝。
周世子就蹲在阳光下,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身上的锦服带着一团一团黑黑色污渍,头发跟杂草似的散在肩头,远远一看,跟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静王定定看了半天,终于找到几分熟悉感,忍不住叫道,“世子!”
周世子恍若未闻,依旧低着头。
静王眉头狠狠皱了皱,怒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就这般对待世子!”
左郎中面无表情的瞥了他眼,“臣不懂王爷说什么,我等并没有对世子打骂折辱!”
“那他怎么成这个样子?!”静王指着他,怒火攻心,心里又怒又怕,恶狠狠瞪了他眼,喝道,“开门!”
牢头想说什么,左郎中冲他摇头,示意他开门。
静王:“都退下,我与世子说两句话!”
左郎中干脆的背手就走,牢头犹豫了下,也跟着溜了。
“世子!”静王急忙冲进去,抓着周世子的肩膀摇晃叫道,刚一靠近,就闻到一股骚臭味,静王一愣,却顾不得探究是哪里来的,低声道,“表哥,是我!”
周世子怔了一下,才慢吞吞都抬头,目光漂移不定的落在他脸上。
“静王?”眼神渐渐清明,周世子一把抓住静王,脸色狰狞的低吼,“救我,静王你一定要救我!”
“本王会救你!”静王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前提是,你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周世子定定看着他,忽然起身,脸上的肉剧烈抖动了两下,挤出一个狰狞可怖的表情,“我可是指望着王爷救我,哪里敢说什么不该说的!”
他心里清楚,凭现在的罪名,和太后的情面,皇上不会要他的命,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他周家这么多人就死定了!
“表哥明白就好!”静王心头一松,轻声安抚道,“母后跟皇兄求情,皇兄答应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应该是会流放,到时候本王会提前打点一二,若是有机会,本王会请皇兄赦免周家!”
“再有母后说请,周家未必不能起来。”
周世子瘦的有几分脱相的脸挤出一个笑,“多谢王爷,周家会牢记王爷的恩情,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我兄弟一场,不必见外!”静王笑着拍拍他的肩,目光扫了一眼周围,轻声问道,“东西在哪儿!”
周世子目光一动,没有说话。
静王又道,“本王会一分为二,一半,我拿走,一半在你们流放之后,我会派人送到你手上!”
“你意下如何?”
周世子目光微动,心中思量片刻,果断道,“帮我存一半钱庄,一半我要银票。”
“可以。”静王捏捏他的肩,意有所指道“昨天,商大人进宫,怕是说周家的案子,你再忍忍!”
“中秋之后,应该会有定案!”
周世子点头,干瘦的脸挤上露出些许嚣张狠厉,隐隐可见昔日的影子,“他们又不敢动刑,有什么不能忍的!”
“等到将来,这些人,我会一个一个收拾!”
“来日可期。”静王一笑,眉眼俊秀,温文如玉。
周世子扯了扯嘴角,凑近,低声,飞快的说了一句。
静王得了这句话,心里高兴异常,忍着脸上不露出分毫异样,拍拍他的肩膀,“本王不好久待,先走了,答应你的事,本王不会忘!”说罢,他转身离开,步子有快,迫不及待的离开这个阴森压抑的牢狱。
周世子盯着他的背影,讥讽的扯扯嘴角,忽然,他感觉身下一热,低头一看,裤子淅淅沥沥的往下滴水。
他脸阴沉的可怕,巨大的愤怒和羞耻淹没了他,眉眼间隐隐可见的疯狂。
……
长寿宫,太后发烧,昏昏沉沉中,念叨着想见皇上。
荣暄压下心中的不耐,坐在一旁看着太医忙前忙后,大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扳指。
“太后醒了……”安嬷嬷看太后眼睛动了动,喜极而泣,回头眼巴巴的看着皇上,“皇上,太后醒了,您快来!”
荣暄眸光一冷,脸上却关切的望着太后,“母后醒了,您昏迷大半天了!”
“皇上来了?”太后眼神迷蒙,端庄慈爱的脸上流落出几分脆弱怅然,“皇上都这么大了,仿佛一转眼,皇上就长大了!”
荣暄心下冷笑,垂眸,轻声道,“都怪朕平时政务繁忙,也没时间来陪母后!”
“不碍事!政务重要!”太后笑吟吟的拍拍他的手,“哀家哪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母后!”荣暄做出一副感动又不善言辞的样子,脸上闪过几分坚决,“朕虽然政务繁忙,可还有皇后他们,今日静王也说,母后在病中,也没个人说话,这长寿宫颇显寂寞!”
太后一愣,不明所以。
“五常,去宣旨,叫妃位以上的妃子来给太后侍疾!”荣暄捏着左手食指的玉扳指,语气淡然,神情微冷,“叫她们不许吵着太后!”
“太后跟前,必须要时刻有人!”
“是,奴才明白。”五常躬身退下去。
太后回过神来,“哀家不用……”
荣暄给太后掖了掖薄毯,轻声道,“母后素来喜欢丽嫔,可是要丽嫔来侍疾,只是她份位低,伺候人也不算多麻利,若是母后实在是喜欢她,没事叫来说说话!”
一想到皇后德妃几人整天在她跟前打转,太后心里烦躁,连忙道,“哀家不用她们侍疾!”
“母后不要推辞,朕忙,叫她们代替朕多陪陪您!”荣暄厌恶,太后动不动就叫他,还要配合她母慈子孝,什么发烧,迷迷糊糊还叫着他的名字,这些个,他一概不信。
太后心头一堵,不等她说什么,荣暄已经起身,道,静心殿还有政务,他先行告退。
她狠狠的闭上眼,藏住眼中的恨意和愤怒。
“太后娘娘,该喝药了!”安嬷嬷端来熬好的药,见太后紧绷着脸,胸口剧烈起伏,担忧道:“您怎么了?”
“哀家没事!”太后喘了两口气,才艰难的从牙缝里吐出一句。
安嬷嬷见状,忙转移话题道,说起静王来,不管什么时候,跟太后说起静王,都是不会错的,“王爷知道您惦记着侯爷,跟陛下申请,去牢里看侯爷去了!”
“侯爷的案子都这么久了,还没个定论,弄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太后垂眸不语,安嬷嬷便识趣的闭上嘴。
这时,皇后跟德妃李妃来了。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长寿宫一下子多了三个人,一人一句,也多了几分热闹气,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着太后,太后厌烦的偏过头去,闭上眼。
安嬷嬷了然,转头劝皇后:“太后这里有奴婢,娘娘不然先回去,有事奴婢再派人去永宁宫找您?”
皇后下意识的皱眉,轻声道:“不用了,母后不舒服,本宫心里也难受,陪着心里舒服些!”
德妃拿了一卷佛经递给安嬷嬷,轻声道:“这是为太后祈福抄的药王经,已在佛前供奉过。”
安嬷嬷脸色和缓了些,“德妃娘娘有心了!”
“姐姐好厉害,短短两天就抄了这么厚的一卷!”李妃轻声细语的说道,粉白色的茉莉花裙让她多了几分柔弱纤细。
皇后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动,轻轻勾起了唇角:“李妃,你给母后捶捶腿!”
“是!”李妃坐到床前,轻轻敲打起来。
皇后则坐在一旁轻声询问着太后的起居饮食,安嬷嬷一句一句的答了。
德妃被排斥在外,她也不觉得尴尬,面带微笑的站在皇后身后,听着两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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