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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我夫人她当得起送行人


陆家众人听到声音,都慌张着往这边过来。
时染离得最近,是最先过来的。
看到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爷爷,一下子软了腿。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昨天心里的不安,在这一刻具象化。
同样匆忙赶来的陆远舟伸手将她扶住。
程云脸色惨白,半跪着趴在床边,抓着老爷子已经凉透的手,放声痛哭。
从老太太离开,到陆远山兄弟二人失联,再到现在骤然失去老爷子,被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一向端庄的陆家大夫人,在这一刻哭得毫无形象。
陆远山沉默地看着她,坐着轮椅守在她身旁,却不敢伸手碰她。
像是年代久远的纸张,经年累月的腐蚀之下,一碰就全部碎裂,然后风化消散。
“怎么会这样?”时染抓着陆远舟的衣袖,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明明昨晚都察觉到不对了,为什么我不能再多陪爷爷一会?”
“他怎么舍得,丢下我们?”
“他明明说了,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啊,如果我再上心一点,我求他再多陪陪我,他会不会就不舍得离开了?”
陆远舟把她抱在怀里,闭了闭眼。
稳重冷静如他,也红了眼尾。
“染染,这不是你的错,是他想去陪老太太了。”
一向沉稳的男人,在此时嗓音也带着几分微颤。
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
陆长海绝笔。
旁边的笔已经被合上。
时染昨晚看见的时候,它的笔帽是打开的。
原来那个时候就在写遗言了吗?
时染手指颤抖,明明薄薄的一张纸,她却几乎要拿不住。
「人生漫漫,老来多思。
吾妻离世,长海自难独活。
可陆家正逢多事之秋,我原不该如此仓促离开,但不见我吾妻之日,度日如年。
长海与妻,相爱六十余年,吾妻貌美可爱,儿孙聪慧多福,此生无憾。
知吾妻爱孙女染染,初时长海爱屋及乌,然染染聪慧明艳,多年相处已如血亲,愿同吾妻,将名下股份财产尽数归于她。
不必为我离去伤怀,长海只是去寻此生所爱,切记陆家家训,兄友弟恭,时和岁丰。
长海得妻如此,一生无求。」
看完短短数行字,时染一直压在胸腔的哭声,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陆远山作为长子,忍着悲痛开口:“这定然是老爷子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既然如此,我们该尊重,不必伤怀。”
他即便如此说着,可已经年过半百的人,眼中还是热意滚滚。
程云病倒了。
陆淮丢下比赛匆匆从国外回来,长久跪在灵堂前。
陆远山行动不便,丧事便多有陆悠处理,他便多分了心照看程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苍老下去。
时染守在灵堂,偶尔帮着他们做些事情。
即便亲人离世这样的大事在眼前,陆远舟也不得不去公司处理接踵而来各种麻烦。
Z国那边因为战乱,市场全部损失。
F国暗中操作,转移大批货物,以他国战争为由,在陆远舟被困那几日,又联合其他几国产业,扣留大批资产。
陆氏被严重掣肘,一夕之间,资金链分崩离析。
近二十亿的空缺,难以弥补。
陆家本就沉沉的氛围,一夜之间变成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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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前一天,陆家宗族德高望重的叔公突然出现。
陆远山听说后,推着轮椅,匆匆带着陆悠,还有三个小辈去迎接。
价值不菲的黑色商务车,下来的陆叔公,看起来和陆老爷子年纪差不多大。
但他背脊直挺,姿态不见太多苍老之意,精神气仿佛比很多年轻人还要好些。
另一边下来一个年轻女子,大概因为参加丧礼,所以穿了一身黑裙,头上戴着一朵黑纱布花,面容清冷,举止得体稳重。
陆远山对着他微微颔首:“叔公”
其他人也跟着打了招呼。
陆叔公看了眼最前面,还坐着轮椅的陆远山:“收到长海离世的消息,我便赶过来了。”
“这么多年,他仍是这般执拗,当年为了娶你母亲,脱离宗族,如今又为了她……”
陆家几人垂着眸子,没有接这话。
小辈们不清楚这些事,陆远山和陆悠,不愿意提这些事。
这些年,他们和宗族,早就脱离了关系。
只是生死大事,若是不说,也不妥当。
更何况,宗族如今的掌权人陆叔公,当年曾帮过父亲。
宗族那边唯有此人,他们愿意给几分敬重。
陆远山挪动轮椅让路,做了个请的动作:“叔公,先进去吧。”
陆叔公扫了一圈:“远舟呢?”
“公司那边有些麻烦,他脱不开身。”陆远山温声回话。
“这不是胡闹吗?什么事能比得上长辈离世重要?”
陆家几人都没说话。
确实本该比不上,可若是陆氏崩盘,那十几万员工该如何?
两件事,孰轻孰重,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来评论。
陆叔公神色冷淡了几分。
片刻,转身给黑裙女孩招了下手:“明霏,过来。”
听到这个名字,陆远山和陆悠都微微蹙眉。
兰城明家的人?
可以和陆氏宗族平起平坐的那个明家吗?
很快,陆叔公的话验证了他们的想法。
“这是明家的孩子明霏,此次我来北江,除了送长海一程,还有些别的事,这孩子跟着来长长见识。”
几人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说什么,陪着人往里走。
陆叔公看了眼时染,神色间看不出悲喜:“这位是?”
“远舟的妻子。”陆悠解释。
时染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仍旧看不出这位叔公的情绪。
只是感受到他打量的余光,让人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异样感。
不讨厌,也绝对喜欢不上来。
陆叔公和明霏祭拜完,先暂时离开。
时染,陆淮和林阳仍守在灵堂。
第二日一早送葬,陆远舟行动不便,陆家人想着老爷子的绝笔信,将捧骨灰盒送葬这事,默契地留给了时染。
陆远舟如上次一般,撑着一把黑色的打伞,陪在时染身侧。
只是陆叔公在看到这番景象的时候,微微蹙眉。
“送葬这事怎可让女子来做?更何况,还是一个外人?”
陆家一行人抬眸看他,想开口,又顾忌辈分,顿了一下。
唯有陆远舟,神色冷淡,态度明确。
“她是我的妻子,自小在老爷子膝下长大,我们陆家也没有男女区别对待这一套,我夫人她当得起送行人。”
陆叔公微微眯起眸子。
一直清冷无尘的明霏,在听到那句没有男女区别对待时,眸光微微亮了一下。
她扯了下陆叔公的衣袖:“叔公,这些事陆家两位兄长和其他人肯定是商议过的,长海伯伯喜欢她,死者为大,就别在意这些小事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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