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些讪讪,不约而同垂下了脑袋。
和亲圣旨在她们看来,犹如当头棒喝,晴天霹雳。
知道这个消息时,众人根本接受不了,霎时义愤填膺,纷纷开口替白明微打抱不平。
可到了最后,所有的愤怒都被藏在沉默之下,因为她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白明微增添麻烦。
而所有的关心,也都变成了小心翼翼,她们正在以一种谨慎的态度,小心地关怀着事主。
白明微目光扫了一圈,随后停留在白琇莹脸上。
她伸手,轻抚白琇莹的面庞,随即又将手收回:“哭过了?”
白琇莹揉了揉眼睛:“没有的事,长姐不要胡说。”
白明微含笑:“就是哭过了,六妹向来别扭,明明关心长姐,却不愿承认。”
白琇莹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哽咽着问:“长姐,我代你去,行不行?”
白明微摇头:“不行。”
白琇莹也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圣旨已下,指名道姓和亲,怎么可能替换人选?
她愤愤不平:“我就是生气,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大庭广众,隔墙有耳,她没有说出不妥的话。
白明微替她擦去眼泪,随后看向众人。
她低声说:“会没事的。一直以来,我都同你们说这句话,这次我还是要再说一次。会没事的。”
都是朝夕相处的亲人,众人都读懂了她言外之意,也知晓她并未明说必有苦衷。
闻言几人围着她,一同将她拥入怀里。
既然大姑娘说会没事的,那就一定会没事。
她们相信大姑娘。
适才就算有情绪,也是替大姑娘不值,刀光剑影里一路厮杀,终于带领将士光复山河。
可到头来,却像一块没用的抹布一样,被丢去与北燕和亲。
她的功绩不表。
她的劳苦不念。
有的只是警惕与算计。
大家都在想,大姑娘一定很难过。
如今见白明微这般从容,也就释然了。
她们的明微,何时任人宰割过?
俞皎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白明微。
在与白明微目光交汇时,她露出浅浅的笑意。
交心的密友,她比嫂嫂们与六姑娘,都要懂明微。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氏开口打破静默:“我去厨房帮忙端菜,如今大姑娘有婚约在身,理应和风军师避嫌,免得给人落下话柄。”
白明微道:“不用担心,风军师明日就离开。”
杨氏怔住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
白明微并未解释风轻尘要离开的原因。
众人有心劝她留下风军师,却发现没有应当开这个口的理由,只是惋惜二人有缘无分。
风军师多好的一个人啊……
杨氏没有多言,动身前去厨房。
郑氏紧跟其后:“我也去帮忙。”
任氏凝着白明微,一脸心疼。
高氏与俞皎对视一眼,皆是一阵沉默。
唯有白琇莹,还咽不下那口气,狠狠地扯着桌布。
白明微挑起话头:“最近事情很多,春耕一事根本无暇顾及,所以我们准备请九殿下去主理此事,还需要七嫂与六妹去协助他。”
两人尚未说话,刘尧便骂骂咧咧走进来:“白明微,本王是龙子,你怎么能让本王做这种平民才做的事情?”
“春耕,种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要是传出去,本王还怎么见人?”
白明微挑眉:“咦,九殿下什么时候聋了,我怎么不知道?”
龙子?
聋/子!
这死女人故意的吧!
刘尧气急败坏,指着白明微好半响,最后一甩袖子:“牙尖嘴利!”
白明微没有再理会他,征询地看向俞皎与白琇莹:“如何?”
俞皎笑了:“听你吩咐便是。”
白琇莹也道:“我没有意见!”
白明微颔首:“事情紧急,明日/你们便去与吴大哥汇合,很多事要听取吴大哥的意见,因为他擅长此道。”
二人不约而同点头。
刘尧却兀自发怔。
原本听说宣旨太监过来,他还以为父皇和母妃会把他从白明微的魔爪中救出去。
结果空欢喜一场,父皇和母妃像是忘记还有他这么个儿子,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依旧在为此事伤怀。
看什么都不顺眼。
最后,他更是把矛头指向白明微:“你别得意,郡主之所以尊贵,是因为身后的依傍是王府权势,别以为你封了个皇一品郡主,就能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颐指气使!”
封地食邑都没有,算什么郡主?
白明微挑眉:“所以殿下有空去帮这个忙么?”
刘尧下意识脖子一缩:“本王不是怕你,本王只是喜欢体验民间疾苦。”
白明微闻言,便不再多说。
有七嫂在,完全能拿捏住他。
正此时,郑氏与杨氏端着菜进来。
是白明微想吃的面疙瘩汤,还有几样小菜,等公孙先生带着传义进来,众人便围桌开吃。
气氛如往日融洽,仿佛和亲的事并不存在。
……
翌日。
朝阳始露,晨曦薄雾。
白明微站在城门之上,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路,眼眸中情绪万千。
北疆的初春。
盈盈绕绕的山岚在光秃秃的林间袅袅盘旋,满地枯枝黄草,肃杀茕凉,放眼望去,皆是萧瑟荒凉之景。
可满目枯黄之中,还夹杂着松柏与不知名野草的些许绿意。
她是来送行的,为风轻尘送行。
就在拂晓前,风轻尘曾骑着黑骏出城,身影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
其实她比风轻尘来得还要早,但这场送别她并未让风轻尘知晓。
她也担心前路危险重重,风轻尘会遭遇意外。
所以她更觉得,一声微不足道的“珍重”,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都要平安。”
她一个人站了许久,直到锦绣晴芳的晨光落在她身上,她这才走下城墙,走回居所。
而江辞的第一道消息,也在晚间送达她的面前。
心腹单膝跪地:“大姑娘,这是江公子送回的密信。”
白明微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心腹轻手轻脚退下。
她拆开密信一看,上面寥寥数语:正如白姑娘所料,他们只接到调令,却不知任务。
白明微把信笺凑到烛火旁付诸一炬,她看着飘落的灰烬,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好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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