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温柔润朗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白明微徐徐睁眼,在一阵眩晕过后,眼前的面庞逐渐变得清晰。
那么近,便是呼吸都清晰可闻。
那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眼尾那颗小小的痣。
那么近,仿佛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白明微脑袋昏沉,尚且没有精力思考任何问题。
她不由自主伸出一只手手,轻轻地捧住萧重渊的面颊:
“我睡了多久了?你一直守着么?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一点都没有睡?”
萧重渊把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没有多久,但于我而言很漫长。”
白明微知晓,这寥寥数语背后蕴含了多少担忧和紧张。
她笑了笑:“这不没事了么?既然我醒过来了,意味着我并不严重,亦或者药方取得了进展。”
“倘若是前者,那你便不用担心,我会平安地熬过去;倘若是后者,我不仅没事了,也达到了试药的目的,岂非两全其美?”
萧重渊微微垂首,好半响没有言语。
白明微用另一只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裳:“抱歉,让你担心了。”
萧重渊深吸几口气,无可奈何:“一直担心,一直紧张,可一直放不下心。我真的是手足无措,无可奈何。”
白明微的笑容更深几分,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女儿家姿态:“我真的很抱歉。”
萧重渊绷着脸,直到唇角缓缓挑起,再也绷不住:“你没事便好,这一次就原谅你了。”
白明微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你真好。”
两人同时笑了。
“咳咳……”
站在一旁端着药的邢大夫终于憋不住,咳了几声提醒他们:“这里还有活人,可否顾及一下我和五公子?”
他手中的药烫手得很,放着也不是,端着也不是,站在那里半响了,手指烫得红红的。
偏偏这两人还没羞没臊,这般腻歪,让他想打断却找不到插话的空隙。
直到两人把那满肚子的衷肠互诉完,他才终于得了机会。
而白璟早就站到一旁,一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样子。
白明微缓缓扭头,看向一脸尴尬的邢大夫,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邢大夫把药递过去:“大将军,这是第二碗药,两个时辰前您喝了第一碗,现在该喝第二碗了。瞧着您的状态,三碗下肚必定恢复得差不多。”
白明微倏然抬眸,看向一旁的白璟:“五哥……”
白璟立即反应过来,他接过邢大夫的药碗,向床榻走得更近:“完善的药方出来了!”
很显然,萧重渊还没来得及报喜。
这个消息最终还是从白璟的嘴里说出来。
“现在才接过去,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邢大夫瞪了白璟一眼,而后看向白明微,慢慢解释,“疫毒不再是威胁,还请大将军放心。”
“说到底,多亏了您亲自试药,否则不会这么快攻克药方难关,患病的大家都有救了。”
白明微闻言,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萧重渊伸手将她扶起,让她靠坐在床上。
她向白璟伸手,把药碗从白璟的手中捧过来。
这时,药的温度已经可以服食。
待确认温度后,她举碗一饮而尽,正要下意识地忍住药味过喉的苦涩恶心之感,却发现嘴里并没有多少苦涩的药味。
她不由得惊奇:“这药,怎么不仅不苦,还有一点点甜味?”
邢大夫含笑:“因为里边加了阿胶和甘草,自然不苦。”
白明微把碗递回白璟手中,而后继续看向邢大夫:“一直以来,有劳您了。”
她的眼角眉梢都是松快的,可见喜悦。
然而那份欣喜之情,却很难察觉。
邢大夫深深拜下:“一直以来,多谢大将军信任。”
话虽不多,但他们都知晓彼此要表达的意思。
白明微为解决疫毒而欣喜,邢大夫何尝不是为了自己攻克疫毒难关而欣喜?
只是前者着眼于天下苍生,后者注重于岐黄之术的进步。
都能明白,便不用多说。
邢大夫已经办完事,举步退出去,顺道拉走了白璟,并贴心地合上了门。
待屋里只有萧重渊与白明微时,白明微率先开口:“你喝药了么?”
萧重渊点头:“喝过了,力气有些许恢复,想要痊愈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问题不大。”
顿了顿,他又道:“零回来了。”
白明微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可是西楚那里……”
萧重渊慢慢向她解释:“皇帝的情况很不好,西楚的局势愈发紧张,我的人连续发来几封急报催促我回去。”
“因为事态过于紧急,所以零不得已来到我身边,辅佐我安排应急章程。”
“零回来之前,已经把手头的所有事情交给了信得过的人,到时候他们会与你联系,直接听从你的吩咐。”
“姚德旺这边的水很深,解决起来有些麻烦,接下来你务必要小心,以免引起江北商事的崩溃。”
白明微很认真地应下:“好。”
默然片刻,她道:“是我耽搁了你。”
萧重渊摇摇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别担心。”
白明微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问萧重渊:
“去往南齐的人可有消息?如若找到神医,直接带去西楚,兴许还能救下西楚陛下的性命。”
萧重渊道:“我的人还没传来消息,不过零已经传了急报过去,吩咐他们一旦寻到那位神医,务必直接带去西楚。”
白明微点点头:“这样安排,甚好。若是有人能先保住西楚陛下的性命,等你把药方带回去,也算一件幸事。”
萧重渊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当年我择选西楚皇帝之时,一共有三个人选,拥立如今这一位,也只是看中他心底的那一份纯良。”
“倘若他能熬过这一劫,我便尽心辅佐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君主;若是不能,换了便是。”
“在他与北燕不清不楚,而在我警告过后依旧不改时,就该想到这样的后果。”
白明微闻言,并没有多说。
不论西楚事态是否可控,她目前的情况也无能为力,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与其把临别前的相处时间耗在这些无法立即解决的问题之上,倒不如好好珍惜这一刻。
做些此时此刻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说贴心话,亦或是静静地坐着,都好。
思及此处,她把脑袋轻轻一歪,顺势就靠到了萧重渊的手臂上。
她靠坐着,而萧重渊靠着床杆。
她只需要稍稍偏头,两人便挨在了一起。
没有多余的动作,亦不需要搂搂抱抱,他们仅仅是挨在一起。
可这一幅情景,任是谁见了,都觉得亲近。
“定好什么时候走了么?”
她的声音很平淡,那份眷恋和不舍不易察觉。
萧重渊先是一怔,紧接着有些受宠若惊。
最后,定格在一抹温柔幸福的笑意之上。
他低声细语回应白明微:“定好了,一个时辰后出发。在出发前,总要有些事需得和你交代,总要有一个体面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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