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太后坐在软塌上,身子往后一靠,姿势虽然放松,脸色却有些沉凝,眼底亦是有些青黑。
顾绵绵敏锐察觉到太后心情阴沉,心下一动,干脆的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太后淡淡瞥了她眼,“起来吧!”
“臣妾谢太后!”顾绵绵起身,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太后夜不赐座,抬起眼皮,不咸不淡的扫了她眼,“哀家跟你说的话,你怎么想?”
“可是有了决断!”
“是!”顾绵绵:“臣妾这几日左思右想,终于拿定主意!”
“哦?”
“臣妾知道太后都是为了小皇子好,可是臣妾十月怀胎辛苦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舍不得交给别人!”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太后,臣妾舍不得,臣妾只要一想到这孩子跟我毫无关系,就心如刀割!”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真是糊涂,只是名义礼法上过继给皇后,实际上你不还是生母嘛!”
“不,臣妾不能容忍他叫另一个女人娘,那是臣妾用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顾绵绵说着小声哭泣起来,声声心酸。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又硬生生忍下火气,好言劝了几句。
“你莫要一时糊涂,就算不过继,皇后也是嫡母,与那边又差什么?”
“莫要被一时的宠爱迷了眼,现在他是唯一的皇子,定然是千娇万宠,可这宫里迟早有第二第三个皇子,到时候,你要让他怎么办,倒不如现在就定下君臣名分,到时候宫中有再多的皇子出世,那也只是他的臣子!”
“你可别糊涂,哀家这可是为了你们母子考虑!”
顾绵绵抽噎着道,“臣妾舍不得……”
“莫要因小失大!”太后无奈的叹息一声。
“今日你不愿意,等将来宫中有了第二个皇子,皇后定然还会动了过继的心思,到那时你再想反悔可就晚了!”太后眉眼冷漠,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底带着一抹深深的冷漠厌弃。
“臣妾有负太后厚恩!”不管太后怎么说,顾绵绵就是死活不愿意的架势。
几次下来,太后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淑贵妃,哀家好言好语跟你说话,你莫非以为哀家在跟你商量不成!”
顾绵绵惊恐的睁圆了眼睛,“太后……”
“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识抬举的东西!”太后阴冷的扫了她眼,起身走到内殿。
安嬷嬷上前,轻声道,“娘娘,太后叫您跪着!”
跪着,这要跪到什么时候?
况且这跪在殿内,有谁看的到?
她不是白被罚了吗?顾绵绵眉眼一挑,目光微动,满脸失落低沉,“太后,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娘娘,您说呢,太后一片心意,偏偏您……”安嬷嬷欲言又止。
“太后……”顾绵绵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身子一矮,正要跪下,忽然往里冲去。
“太后,臣妾知道自己不识好歹,让太后心意白费,请太后别生气,放了臣妾罢!”她一阵风似的往里冲去。
太后被惊了一跳,险些从床上摔下来,怒喝道,“滚出去!”
“安溪,给哀家盯着她!”
“太后……”顾绵绵红着眼,哭哭啼啼的,“臣妾还要回去看小皇子,您就让臣妾走吧!”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怒了太后,太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顾绵绵心底一凌,察觉到太后的杀意,背后发毛,心里发慌。
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直揉的眼泪汪汪,才停下,小声委屈道,“太后,您别跟臣妾计较了!”
“安溪!”太后怒火攻心,怒喝道。
“娘娘!”安嬷嬷拦在顾绵绵身前,伸手示意她出去。
“太后这几日精神不济,娘娘就让太后好好休息吧!”
顾绵绵只好跟着她走了,走到外殿,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安嬷嬷,我要跪多久?”
“奴婢不知。”安嬷嬷摇头。
【怕是要好些时辰,知道陛下知道了派人来,太后才会偃旗息鼓……】
等皇上排人来,这不是要一两个时辰?
也就是两三个小时,那岂不是要跪断腿?!
顾绵绵盯着地上硬邦邦的大理石,觉得腿疼得慌。
安嬷嬷站在一旁也不催她。
顾绵绵看看地,再看看她,忽然拔腿就跑。
安嬷嬷愣住,等人跑出才回过神来,“淑贵妃,等等……”
可是顾绵绵跑的飞快,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她已经跑出殿内。
“娘娘……”安嬷嬷急急忙忙的去追,只是等她追出来时,已经看不见她的人影。
顿时一愣,“人呢?”
糟了,她连忙转身跑回去。
那边,顾绵绵顺利跑出去,顺利的有点不可思议。
“娘娘,出什么事了?”春萍不明白所以,茫然的跟着顾绵绵跑。
“娘娘,您到底惹什么祸了,太后很生气吗?”富贵也不明所以。
顾绵绵没有回答,抓着春萍的手,一路走的飞快。
走到静心殿前,她松手,示意春萍去通报,她站在原地,一个劲的揉着眼睛。
富贵几人看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家娘娘再做什么。
这时五常飞快的跑过来,殷勤道,“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陛下正念着您呢。”
“嗯……”顾绵绵狠狠揉了一把眼睛,眼圈通红,似乎随时就能落下泪来,委屈可怜又无助。
“我要见陛下。”顾绵绵抽噎了一下,飞快的往里小跑。
“娘娘……”五常一愣。
静心殿中。
荣暄正在持朱笔批阅奏折,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抬眸看去。
“陛下……”顾绵绵看到他,当即哇的一声哭出来。
“臣妾被人欺负了!”
“呜呜,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荣暄眉头微挑,放下笔,看了眼睡在一旁摇篮里的儿子,抬手,示意宫人把小皇子抬走,送到偏殿去。
抬眸打量着她,眼底好奇:“爱妃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顾绵绵抽噎着走过来,委屈的抱住他的肩膀,可怜巴巴的道,“太后罚我跪在殿内,可是我腿疼……”
“嗯?”荣暄斜眼,“所以呢?”
“臣妾心里委屈又害怕,太后好凶,臣妾一时害怕,就跑了……”她睁着水汪汪的的杏眼,语气更是无辜软萌。
“臣妾刚做完月子没几天,身子还没恢复呢,太后就罚臣妾跪在冷冰冰的地上,这是想臣妾半条命……”
她委屈,她无辜,她弱小又无助。
荣暄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太后为何跟你动怒!”
“因为臣妾不愿意把孩子过继到皇后膝下!”
“太后认为臣妾不识好歹,所以动了怒!”
过继到皇后膝下?!
荣暄皱眉,“这事,朕不是说过不必如此吗?!”
“太后为何要执意让你把鲤鲤过继皇后膝下?”
“臣妾不知道,太后说,只要过继到皇后膝下,就让人在朝上请封,到时候鲤鲤就是小太子了!”
太子?!倒是想的真好。
他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这就有人坐不住,嚷嚷着要立太子了?!
顾绵绵见他脸色沉下来,暗暗给自己拍手,再接再厉道,“什么太子不太子的,臣妾从来没想过这个!”
“更何况,臣妾心眼小,不愿意把儿子送给别人……”
“你心眼是不大!”荣暄捏捏她肉嘟嘟的脸颊,语气亲昵,“可曾被吓着了?!”
“嗯嗯,臣妾好害怕,太后要罚臣妾一直跪下去,只要没人来找臣妾就让臣妾一直跪下去……”
“臣妾好怕自己把腿跪断了!”她扁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好了,朕看看!”
荣暄屈尊降贵的给她揉了揉腿。
“太后那里,朕来,你不要担心。”
顾绵绵小声的问道,“能皇后娘娘呢……”问的小心翼翼,似乎深怕被人注意。
“皇后,朕派人去说一声便是,你安心!”荣暄金口玉言,立刻打发五常走一趟。
顾绵绵这才满意,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依赖道,“谢陛下!”
荣暄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啊,真是纸老虎,中看不中用!”
顾绵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面上柔柔弱弱的道,“有陛下护着臣妾嘛!”
“你啊!”
荣暄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走吧,今日太阳正好,朕带你去御花园转转!”
“那儿子呢?”顾绵绵觉得把臭小子一个人丢这儿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带着就是!”荣暄大手一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走去。
……
永宁宫。
送走五常公公,绿芙疑惑道,“娘娘,五常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警告本宫!”皇后心下有点可惜,早知道不会如意,可到了如今,反而心里有些意难平。
“'这跟皇后娘娘您有什么关系!”绿芙不服气道,“这明明是太后的意思,娘娘您什么也没做!”
“好了,朕看看!”
“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皇后闭上眼,神色淡淡。
绿芙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淑贵妃在告状呢!
“娘娘待她那么好,可是人家一点都不领情!”
“这次分明是太后的主意,娘娘你什么也没做,淑贵妃这就记恨上了……,可见这人就是个白眼狼,以往娘娘对她的好都白费了……”
“好了,本宫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皇后语气淡淡,脸色更加淡淡,“也是本宫贪心了,太后跟本宫说的时候,本宫没有拒绝,以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如今说来本宫也不算完全无辜!”
绿芙小声嘀咕,“可娘娘也没做什么啊,分明是淑贵妃小心眼,故意去皇上面前告状!”
皇后垂眸:“给母亲的信传了吗?”
“传了,夫人说,这几日就递帖子求见娘娘!”
“那就好。”皇后心里有了决断,可惜便少了很多。
作为皇后的心腹,绿芙是知道皇后召承恩候夫人进宫是为了什么,只是她有一点不解,“娘娘,为何不再宫里选一个,反而要在宫外……”等送到皇上面前,得费多少心力。
皇后淡淡道,“宫里的见多了,宫外的也就稀罕起来。”
更重要的是,皇上防备着永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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