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平静却又古怪的日子过去好几个月,被一个“喜讯”打破。
是从黛丝胃口不太好开始。
本以为是生病了,男子看起来有些着急,连忙让家里的家丁叫大夫来。
一番诊断后,只见大夫喜笑颜开,向着男子作揖:“恭喜,您家夫人有喜了。”
可在男子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喜悦,只愣怔有些意外,叫人打发了大夫,转眸,复杂看着黛丝。
黛丝十分高兴,轻轻碰着自己的小腹,脸上的笑难以平复下去,可当她抬头看向男子时,却见他脸色阴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郎君,我们现在可以成亲了吗?”
黛丝小心翼翼问,可男子十分不耐,抬脚离开房间。
那天是黛丝最难受的一天。
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当了爹爹却这般愁眉苦脸。
夜里,男子没有回来,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强忍着哭意睡过去,睡得很浅,以至于她听到推门声的时候就醒了。
屋内没点灯,隐隐约约走进来一个人影。
刚想起身迎接,却听见对方念着一连串她听不懂也听不清的话语,接着她就感觉到意识朦胧,然后就一睡不醒。
似乎是睡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她醒过来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碰自己的小腹,却平平坦坦,她的孩子不见了,黛丝低头想确认,眼泪挂在眼角,却再一次沉睡过去。
她以为她一直在沉睡,但很快发现不是。
有时候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却看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双手沾满鲜血,周围是死尸,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杀人,不等她多思考,意识再一次被人夺走。
又是一次长久的睡眠。
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一次醒来,她看见许多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穿着同样的衣裳,在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的带领下操练着。
至于自己则是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经过这么多次反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强行塞入了另一个灵魂。
她朝男子走去,质问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没有杀人,那些奇怪的事都是别人用她的身体做得。
而男子,抬起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令她防备心出现了一丝松懈。
便是这片刻松懈,意识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再一次长久的昏迷,后来再一次醒来,已经是最近的事情了。
大约是远离了那个男人,所以身体开始失控。
“这个来罗织害人不浅啊。”
朱颜摇头,她原以为来罗织看着阴翳不近女色,又好弄权专政,只怕对情爱一类不感兴趣,万没想到年轻时候还做下这等风流韵事,实在难以想象。
抬手扶了扶朱颜发髻处的玉簪,沈渡眼眸晦暗不明,如寒夜一般漆黑:
“来罗织心术不正,修习邪道,用巫术操纵别人为他卖命,罪恶滔天,死不足惜。”
从前只以为来罗织心狠手辣,发明无数咂舌的刑具对付官员也就罢了,如今才见识到,来罗织这个人的可怕程度完全突破他们的认知。
潘驰又说了一些黛丝几次侥幸醒来看到的场面,景林在一旁记录,朱颜听得不忍,沈渡眼轮染墨,握紧了朱颜的手给她安慰。
等到潘驰转述完,只见潘驰肩膀抖动,神情愤慨,双眸里喷出火来,朱颜不解:
“潘驰,你怎么了?”
潘驰素来最是闲散自在,此刻却情绪发与外,愤怒丝毫不加以掩饰,悲声道:
“她说她不记得那个男子叫什么,不管她怎么回忆,就像是有人刻意把那部分覆盖过去一般,越是想要看清,就越是模糊。”
朱颜看向沈渡,沈渡抿唇:“自然看不清楚,这才是来罗织的风格,”停顿,“做事不留一丝破绽。”
朱颜往沈渡身边紧靠了靠,只觉得来罗织其人太过冷血,这么深爱自己的女人都能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把她记忆抹除,太可怕了。
黛丝好歹曾经也是乌孙国的圣女,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来罗织怎么忍心?
素光倏尔尖叫起来,大家定睛一看,是黛丝,捂着头低低痛呼,很是隐忍。
瞧这模样,怕是身体里来罗敷的意识想要出来夺回身体的主动权。
但黛丝并不想就这么妥协,那个人,不管她到底是谁,都罪恶滔天。
居然用她的身体伤害了那么多人。
黛丝不惜将断臂扎向地面引起疼痛来夺得身体的占有权,但疼痛逐渐蔓延全身,她知道自己又要睡去。
抬起头看向素光,眼中最后一丝善良渐渐褪去,被愤怒所代替。
来罗敷的意识又回来了。
在场的人都充满愤怒,素光在看见她的眼神变化后,呆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来,她不敢置信乌孙国的圣女竟然经历过这些事情。
“来罗敷!”潘驰抽出景林的剑就想一刀了结了她,却被沈渡阻拦。
“臭沈渡,你别拦着我。”
沈渡隐着怒意:“她死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素光也反应过来,急忙道:“别冲动,她死了,黛丝也死了,她是无辜的。”
此话不无道理,潘驰也察觉刚才的行为有些过激,也没再争辩,将剑抛给景林,伫立在旁,那模样,就等沈渡审讯完立刻一刀结果了她。
黛丝?
来罗敷有些耳熟,但两者意识并不能互通,没等她想通其中关节,思绪被疼痛阻断,中毒的痛苦并不好受,况且还是“破茧成蝶”,曾经她因着来罗织姐姐的身份,多年来锦衣玉食,哪里如今次这般受过这多番委屈疼痛。
现在的她生不如死,再不得到解药,她来罗敷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她不要死。
意识不清地看向沈渡,他的手里还拿着解药,见她看过来轻蔑勾唇,来罗敷快要发疯了:“求求你给我解药吧。”
语气生硬,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傲骨作祟。
再不解毒,她可以预测到自己的死法,在痛苦中结蛹活生生窒息而死。
这些死法都太窝囊了,她不敢想象。
盯着来罗敷,沈渡缓声道:“你真的是来罗敷?”
奇怪的问题。
“我自然是。”
“你怎么证明。”沈渡玩味睨她,扳指轻敲瓷瓶,带着威胁的意味。
来罗敷快要崩溃了,在心里狠狠咒骂着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我连他的胎记在哪,是什么样都知道,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不见沈渡有任何动静:“你若是不给我解药,来罗织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朱家人。”
她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沈渡似乎对答案并不感兴趣,摩挲手上碧玉扳指,黑眸如深潭:“想要解药可以,我问你答。”
“好。”只要能活着回去,沈渡知道什么都不打紧,反正死路一条。
沈渡将瓷瓶随意丢去背后,被景林接住,他则携朱颜坐下,自己站在朱颜靠椅旁,见来罗敷被病痛折磨的不耐,才开口:
“当年沈府被灭门,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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