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京律懒洋洋地站在门口,视线缓慢而随意地扫视了一圈,虽然没有刻意去看祝愿,但余光里总有她的身影。
小丫头片子,跟在身上穿了块抹布似的。
还好意思站在人群里吆五喝六。
有脸生的小辈和他打招呼,挺懂事,知道喊声“三哥”。
但是祝愿好像一无察觉,不顾形象地喊着对面的男人脱裤子。
比谁都疯。
祝愿是在三十秒后才意识到有一丝不太对劲的,她从摇到了6的喜悦之中回过了神,看着面前男人欲言又止的神情,皱着眉毛转过了身。
差点儿没被吓一跳。
因为顾京律靠她很近,她一转身,脑门都磕到他身上了。
“诶嘿,三哥,您怎么会大驾光临的?”有人狗腿的跑上前询问。
毕竟谁都知道他是最不会寻花问柳之人,这辈子看见他踏入酒吧这种场所的次数,简直就是屈指可数。
瞥到祝愿脖子上挂着的那根男人的领带,顾京律眯了眯眼,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拽着那根领带往外走了,“你们继续玩。”
祝愿一个踉跄,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拉力,不得不跟上。
只是弯着腰,脑袋前倾的模样,看上去非常不雅观。
“这咋跟牵狗似的,把人给牵走了呢?”卡座上,有人一不小心说出了一句所有人的心声。
早就喝得不省人事的简姿仪猛然抬头,好奇地问道:“狗?哪来的狗?”
没看见有狗,“砰”地一声,大脑门对着桌子直接磕了下去。
刚才那个原本输了之后要脱裤子的男人,很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马不停蹄地就把皮带又给重新穿上了。
不知道最近哪家新起暴发户家的小儿子拽地谁也不放眼里,扣了扣鼻子,问道:“你们喊那男的三哥,难道就是顾家的三儿子,顾京律?”
“他不是乡下女人生的野种而已嘛,干嘛都害怕他啊?”
没有人想回答他这种无知的问题。
其实这里有一大半的人小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一起长大的,个个从小皮的不行,学习成绩不好,心理年龄也成熟得很慢。
当他们还在互扔沙包嬉戏打闹的年纪,顾京律就一言不发地看书,整日阴沉着脸,笑也不笑,让人望而生畏。
再加上那会儿,院里最大的魔王祝愿都心服口服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赶,他们见状,更加忌惮起了顾京律的地位。
稍微懂事一点的时候,顾京律都接手了家族公司,并且势头发展得很猛,在还没宣布君庭独立上市之前,家中长辈就已经嘱咐了:“绝对不可以惹顾京律。”
因为他是后起之秀中有且仅有的炳炳麟麟。
在尚未彻底揣测明白掌握实权的顾老爷子对这位孙子的看法之前,惹到他无异于给自己亦或是整个家族的前途埋下地雷。
暴发户只是有钱,一门百笏的道理自然不会懂。
所以能玩到一起,也不代表档次就是一样的了,他们最多只是有一张豪门世家圈的入场券而已。
虽然通往门口的路,灯光非常昏暗,但因为被拽着一根突兀领带的关系,舞池上方几个灯球都若有若无把光线照了过去。
祝愿一气之下直接把领带从脖子上拿了下来,然后随手甩到一旁。
这对顾京律无碍,他改成了拽手腕的方式,将人拉出酒吧。
一个僻静的小角落,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疼,你快点放开我。”祝愿再一次用力,这次很成功地甩开了男人,她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红指印,撇撇嘴说道:“你这是干嘛啊,有事吗您?”
没想到林凯乘办事效率这么高。
代她“诱捕”到了这个男人。
顾京律很沉默地盯着她,身形好像要和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他蓦然轻笑一声,反讽道:“我干嘛?”
“让你男人来找我,你想干嘛?”
祝愿噎了噎,随即唇边绽放出很灿烂的笑容,纵使有种整个人都被看得很透彻的感觉,但依然没有退缩:“我男人找你?哪个男人?”
盯着她的视线愈发炽热。
抿了抿唇,祝愿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尖,声音比刚才低了很多:“看来大家都知道你冤枉我了,不分青红皂白,写那种新闻稿维护手底下的员工,有人为我讨回公道呢。”
顾京律真心觉得这话很可笑。
他不分青红皂白?
些许没看那段视频前,直接让公关部处理,担得起这项罪名。
但现在视频看了,就是她先踢得人没错。
“所以你打人还有理了?”他垂头,无声一哂。
听到这话,祝愿觉得自己喉咙口很痒,像是噎了一团头发丝,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她至少以为这个男人的是非观里,至少会先查清楚所有背景和真相,再做真正所谓正确的评判。
难道他的大道至简不是一直如此吗?
只有她是被抛弃的个例,无论怎样,都是先入为主,是她的错。
“顾京律,你看得见所有人的苦难。”祝愿缓缓抬起了头,凝视着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眸,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正在一寸又一寸地攥紧,声音也艰涩了起来:“唯独对我的委屈视若无睹。”
男人一顿,嘴唇都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祝愿深呼吸一口气,放眼眺望不远处马路上的两排暖黄色路灯,圆晕被糊得越来越大,她低声嗫嚅着:“这件事情我没有错,你什么都不了解,是你的错。”
她也有她的小原则的。
即使没有任何人推崇备至,一条漆黑的路,她也敢自己一个人摸黑走到底。
咬定不放松。
顾京律的眼皮跳了几下,有种火烧火燎感蔓延至心脏,看到面前女人咬着下嘴唇,委屈又可怜的模样时,确实心下意识的软了一下。
但这种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他真的太清楚也太了解祝愿,从小到大她的自主观念里好像就没有认为过她自己做错什么事情,她永远全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错误全在别人。
和他过去难以启齿的一年,也同样如此。
脸上的表情早已平淡如死水,顾京律下颌微微扬起,附和道:“是,你没错,你怎么可能有错。”
一颗心坠入悬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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